2015年3月21日 星期六

俠魔英雄傳-2-蓋世病雄


<卷二˙蓋世病雄>

    天空慘橘一片,斷腸山頂冷風洌冽,一群人有的提刀有的帶劍,有的剃度有的身穿道袍,圍聚在涼亭下商議大事。
一名英姿颯爽的青年身穿白衣,起身說道:「在下提議還是不要正面交鋒得好,免得傷亡慘重。不如用計智取,或設陷阱,或下猛毒。」
這青年複姓東方,名千秋,乃鏡屏山東方院的三少爺。東方院自創立幾十年來,極為禮遇武林各方俠士、武師,因此院中人才濟濟,其護衛軍也頗負盛名。
坐在東方千秋對面的清平道人也起身說道:「貧道的看法和東方公子一樣,在座各位都未曾和亂掌大魔交手過,貧道認為還是別硬碰硬得好。」
不過,坐在一旁的僧人卻舉禪杖搥地,沙聲說道:「不可!不可!老衲非要親手收了這魔不可!」
東方千秋身旁的老者也說:「咱們潁水三絕的意見和老和尚一樣。我堂堂澆愁老怪公孫平,哪裡怕這『亂掌小怪』!」
這老者名叫公孫平,嗜吸人血,不過他只吸練邪派武功之人的血好讓自己練功。這亂掌大魔功力如此深厚,公孫平心想若是能活捉他好好暢飲一番,自己功力必定大進。他雖然因練功之故而除去不少邪派武人、作奸犯科之輩,但他倒不是什麼正人君子,壞事做得也是不少。

自古正邪兩道便不相容,方才那僧人乃武林正派大師,法號窮緣,素來嫉惡如仇。他嗤了一聲說道:「哼!亂掌大魔豈是你這妖魔鬼怪治得了的?」
公孫平被吐槽了一口,也不甘示弱回道:「呸!老禿驢你可別插手,自個兒念經幫忙超渡便是,且看我大鬼吃小鬼!」
窮緣大師在武林享譽盛名,未曾被出言冒犯過,此時當然怒不可遏,起身禪杖一舉,直指公孫平面門說道:「狗賊!滿口溺物!到時就看我是超渡亂掌大魔,還是超渡你這鬼怪!等老衲除去大魔,第一個收拾你!」
「求之不得!咱潁水三絕向來天不怕地不怕!」公孫平同他右側兩名男子:筆硯書生上官豫、斷水抽刀夏侯靖一起說道。


「各位英雄且慢!此時大敵當前,大夥兒應該聯手才對。請大家看在侯某的份上,有什麼私仇等滅了亂掌大魔再說,我侯某必當主持公道。」此時站起身來穩住眾人的,便是當今天下第一高手「忠烈俠」侯獨尊,身穿龍圖刺繡金邊袍,腹繫碧銀珍珠玲瓏帶,頭戴單羽絲綢麒麟冠,腳踏蛇鱗精織細麻履,腰配三環鑲金逸龍劍。
「既然侯大俠都這麼說了,老衲便暫棄前嫌,先行抗敵便是。」窮緣大施放下禪杖,默念幾遍經文便坐。
「侯大俠有恩於我,澆愁老怪公孫平自然必鞠躬盡瘁!至於老和尚嘛,我就先不找他麻煩。」公孫平看在侯獨尊的面子上,也勉強改稱老禿驢為老和尚。
清平道人見雙方衝突緩了下來,便向侯獨尊問道:「侯大俠意思如何?當傾巢而出拼個你死我活,還是該巧設機關殺他個片甲不留?」
侯獨尊抱胸細細思索,問道:「三弟、四妹!你們覺得呢?」
坐在他左右的一男一女,便是侯獨尊的弟弟「忠良俠」侯獨立和妹妹侯獨秀。
侯獨立凜然說道:「侯家武功威震天下,毋須走旁門左道即可拿下那亂掌大魔!」
他妹妹侯獨秀卻說:「不好,不好。亂掌大魔手段兇殘,惟恐他也設陰謀。若我們一昧莽進只會討苦頭吃,其實我這有一計,不知可不可行。」
眾人先後說道:「願聞其詳。」
   
過了一炷香的時間,侯獨秀語畢,等待眾人回應。
「妙極!妙極!我苦讀多年竟想不到這等妙計,筆硯書生上官豫今日當真敗給妳啦!」
「好說!好說!那是上官先生不棄嫌。」侯獨秀笑笑說道。
上官豫歪腦子一轉,趁機接口道:「連我的一顆真心也栽在妳手上啦!哈哈哈!」
侯獨秀一聽隨即斂容啐道:「臭小子,少耍嘴皮子佔我便宜!」
斷水抽刀夏侯靖也起身拱手道:「不愧是侯大俠的妹妹,果真聰敏無比。此計可行!」
東方千秋心中也大喜,道:「好啊!我再出動東方院護衛軍圍剿,此計必能成功!」
侯獨秀靈轉的一雙星眸如秋水,流向東方千秋說道:「不瞞公子,此計的靈感便是出自您昨晚隨口吟道的詩。」
東方千秋一驚,臉紅說道:「啊!都給妳聽見啦!當真羞得緊啊!」

然後,侯獨尊站了出來說道:「看來各位已無異議,那咱們就照計畫進行,七日後必能擒住大魔!侯某因痼疾無法相助,實在對不住各位…」
眾人一聽連忙勸說。
「侯大俠千萬別這樣說!老衲先前受您幫助不少,本當知恩圖報,況且亂掌大魔危害眾生,老衲自該出寺收服。」
「咱們潁水三絕是侯大俠相助才撿回性命的,如今大俠有意討伐亂掌大魔,我們怎能畏縮不前?不需侯大俠出馬,單憑咱們三絕就能要那亂掌小怪的命啦!」
「是啊!是啊!您就別這麼說了,東方院護衛軍都會為您拼死效命的。」
素來氣度寬宏、樂於助人的侯獨尊,在江湖上可說是人人稱頌。此時他拱手說道:「侯某先謝了各位英雄好漢!」

計畫已定!眾人各自向目的地前進,要佈下天羅地網滅了亂掌大魔。
侯家三人、潁水三絕和東方千秋走下斷腸山,要到齊楚客棧和「忠義俠」侯獨行會合;窮緣大師和清平道人則向南行,借宿當地馬家村待命。

    侯獨尊等人走到半途,侯獨尊忽頓一下,止步說道:「時間不早,我們先找地方歇歇吧!方才我見西北方有煙,應有人居,我先去探探。」語聲未落,他便施展得意輕功「江東獨步」,片刻間已縱出數十丈外,不到一盞茶工夫便回來帶著一行人前去借宿。
原來,侯獨尊與病魔共處已久,所以對時辰極為敏感。
不久,一行人借宿農村裡,侯氏兄妹一居,潁水三絕和東方千秋一居。用過了晚飯,距離侯獨尊病發已不到一刻鐘的時間。但侯獨尊不緊張也不害怕,他忍受病痛的歲月二十年如一日,每天都是這麼捱過來的。雖然他肉體上極大的苦楚,是平凡人怎麼也無法習慣的,但心靈上侯獨尊倒是習慣和病魔打交道而因此安適許多,撐過了又是一條好漢子!
侯獨立將大哥恭恭敬敬地請到小房後,便在門外看守。侯獨秀則是奉上膏藥、茶水等等,雖然對病情無濟於事,但至少能略減大哥的痛苦。
「時辰已到!」侯獨尊的身體不用靠日晷測量,此時心裡自然而然浮現這句話。突然,一陣痛楚從膻中穴出發,一路蔓延到「鳩尾」、「巨闕」、「神闕」、「氣海」、「關元」等穴,接著遍佈全身。從頭頂百會穴,到腳底湧泉穴,全身穴道、經脈無一不震、無一不疼,羅織的血管變得腫大粗肥,纏在一起好似再也無法解開。
侯獨尊冷汗直冒、雙眼上吊,縱他堪稱當今武林最強高手,在這病魔摧殘之下,也被折磨得不成人形,口中流涎四逸、涕淚縱橫,喉嚨呀啊啊地低鳴。其中,最是痛苦之處便是章門穴,位在腋中線,第一浮肋前端,屈肘合腋時正當肘尖盡處。有時浮起,有時凹陷,有時蜷曲,有時又腫脹,一會兒紅一會兒黑,不時又發紫,這章門穴變化的頻率,恰好就是侯獨尊全身陣陣苦楚襲來的頻率。
哪知一波未平,一波又起,病魔竟不給侯獨尊喘氣的機會。一陣痛楚又從膻中穴出發,一路蔓延各穴道,彷彿要把侯獨尊連骨帶肉拆解個精光似的。此時侯獨尊由低鳴忽轉高喊,哇啊啊地大吼,這次的徹骨之痛絕非方才可比擬,一波接著一波的病痛如浪潮湧來般,交互作用之下堆疊得更高更苦,直要鑽人心脾。
侯獨立在門外靜靜看守,那鐵錚錚的粗眉大眼竟紅了眼眶,兩行淚行下了雙頰。即使過了二十幾年,侯獨立仍是無法習慣大哥痛苦的哀嚎。三哥侯獨立尚且如此,何況四妹侯獨秀?早已哭得肝腸寸斷,幾欲昏厥。從小到大,侯家四兄妹每天都是這麼過的:大哥和病魔搏鬥,二哥、三哥不忍看而在外頭一邊看守一邊禱祝,四妹則是把把涕淚直流。

    不久,哀聲漸息,侯獨立拭乾了眼淚,仍站著不動。他知大哥經歷完髓骨之痛,總要再耗個一兩個時辰才出房門。侯獨秀則因剛才哭得連五臟六腑都快嘔出來,而到屋外練功修習,好鎮住全身浮竄的內力。
霎時,房內砰聲四起,彷彿門窗、桌椅皆要被打碎踏爛似的。侯獨立倒也不以為奇,因為從去年大哥病情惡化開始,他每天都是這樣發洩脾氣的。一開始侯獨立還以為是對頭找上門來,衝進房間才看到大哥怒不可遏地四處出拳發勁。
侯獨行、獨立、獨秀三人都知,雖然大哥武功卓絕,但大病剛退,功力尚未恢復,他踢腿出掌倒也破壞不了什麼傢俱,只是洩一洩心中憤怒罷了。大哥身患重疾,待人處事卻還是恭謙有禮,實在難能可貴!想必病退後的這番發洩是極為重要的,所以從去年到現在便都讓著大哥。
不久,房內終歸安寧。過了幾個時辰,侯獨立、侯獨秀才敢進房,看見大哥汗如雨下、右臂瘀青大片如被杖擊,全身上下略有傷痕,心中甚是不忍。侯獨秀連忙好加照料,裹傷、奉茶,然後侯獨尊才恍恍惚惚入眠。

隔天雞鳴時分,潁水三絕中的斷水抽刀夏侯靖從門外跑進來急忙喊道:「老和尚死啦!清平道人也死啦!」
眾人一聽都從房中疾奔出來,侯獨尊急道:「此言不假?」
夏侯靖說:「當真!當真!我今早上斷腸山要練功時,發現原本應該在馬家村借宿的老和尚…我說窮緣大師,和清平道人,竟雙雙橫死在涼亭裡!」
此言一出,眾人皆駭然,侯獨秀更是雙手摀住了嘴,不敢相信。
「這老和尚武功高強,和清平道人聯手,竟打不過亂掌大魔!打不贏也就算了,居然還慘死在他手裡…唉!可惜老怪再沒機會接你幾杖了!」公孫平又嘆道:「他倆聯手尚且如此,咱們潁水三絕齊上恐怕也難逃毒手…可惜啊可惜!這麼好一個上等毒物,我竟無法大快朵頤一番!」
侯獨尊俊朗的臉龐滿有哀矜,說到:「當年我和窮緣大師對弈,甚是歡樂無比;和清平道人論道,甚是暢談無礙。昨夜兩人雙雙離我而去,侯某空有一身武藝,卻無法出手相救!如今方知人生之至痛是沒有眼淚的,比昨晚折人的病痛還痛上幾十倍…望你們地下有知,幫助我們早日將亂掌大魔伏法。」接著又嘆聲說:「看來這亂掌大魔的實力遠遠超乎我們預料,如今窮緣大師圓寂、清平道人仙逝,原先的計畫恐怕不成了!」說完看了妹妹侯獨秀一眼,見她蹙眉低頭深深思索。
眾人杵在這農夫家中良久,竟都不發一語,氣氛凝重異常…
侯獨秀終於打破了沉默,說:「咱們還是先和二哥會合吧!多一個人就多一分力!而且我擔心二哥…」侯獨尊點點頭,眾人便上斷腸山頂好好葬了兩位絕世高手後,前往齊楚客棧。


山風陣陣,斷腸山的孤樹踱步得沉重,正如侯獨尊一行人的心情。不只是因為他們已無計可施,只能硬碰硬,更因為擔心二哥侯獨行而焦急萬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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